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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洛陽賞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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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方風來滿眼春,花城柳暗愁殺人。[1]桃李芬芳的時節,一年中難得的好時光,子兮自不會浪費這大好春光,耗在一院一隅之內。

把蘭彧的身子調養的差不多後,子兮與蘭彧告別,找了一位醫術不錯的大夫照顧蘭彧,雖然蘭彧說他不需要,子兮還是強硬地留下了人,用還是不用全在蘭彧。而她則帶著雲承南下洛陽去了。

“姐姐,我們這是去哪兒?”出了昌黎南門,雲承便忍不住好奇。

“不拘去哪兒,到處都是好風光。”子兮一掃前幾日的煩悶,看著心景色,心情還算不錯。

“那你不管蘭公子了嗎?”雲承眨巴眨巴眼睛,眼神精亮。

“暫時渡過難關,他這半年都不會有礙。”子兮回答。

“實在太好了!”雲承似乎為此開心不已,忽而又皺了眉,“可承兒看蘭公子好似不太高興。”

“是嗎?”子兮歪歪扭扭地坐在馬背上,一臉的漫不經心。

“嗯。”雲承煞有介事地點頭,“今日他都沒來送姐姐呢!”何止啊,自得知姐姐要離開昌黎的消息之後,他就再沒同姐姐說過話,不過,他很開心,哈哈哈!

“是嗎?”子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,回答地越發漫不經心,她眼睛微微瞇起,似是極享受這春風。

昌黎城內,還是那座院子,蘭彧獨坐小亭,離落侍立在側,看他杯已見底,又給他添了一杯茶。蘭彧神色淡淡,一手執杯輕抿,薄薄霧氣氤氳,沾濕了他長長的睫毛。

離落不禁氣悶,公子喲,您這是做什麽?好似您真的品得出來這茶水的味道般!

他正暗自腹誹著,卻見蘭彧放下了杯子,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見寧聿快步走來。

“說吧。”蘭彧淡淡道。

“子兮姑娘已同雲公子出城了。”寧聿道,“走的南門。”

“嗯。”蘭彧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,又吩咐:“不必跟著。”

“是!”

“公子為何不同子兮姑娘一起?”看他又若無其事地抿著茶水,離落終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。

蘭彧淡淡瞟他一眼,未語。

“子兮姑娘也真是,去年與公子一路同行,前不久先是不告而別一個月,今次竟又撇下公子一個人四處游玩,唉!”離落唉聲嘆氣,眼神卻偷偷瞥著他家公子,果然見蘭彧的臉色沈了幾分。

“我方經歷生死大關,身體需要靜養,不宜舟車勞頓,她考慮的很周全。”蘭彧語氣平平,似是說給離落聽,又似自我勸解。

“嗯,離落亦深以為然。”離落心下忍笑,面上卻煞有介事,“然子兮姑娘卻放心把方經歷過生死大關的公子丟給我們,心也忒大了些。”

蘭彧臉色一陰,轉瞬又恢覆自然,斜斜地看了離落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南歌賦一百遍。”

離落一聲哀嚎,後悔不跌,卻不敢再說一句話,悶悶地垂手而立,不時拿眼神瞟著寧聿。

寧聿則眼觀鼻鼻觀心,好似看不到離落投來的求救目光。心中為離落默哀的同時,亦忍不住感嘆他活該。誰讓他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,總想著打趣公子,尤其今日公子心情似乎不爽,他這不是上趕著挨罰嗎?

“公子,劉伯來了。”離落提醒沈思中的蘭彧。

“劉伯何事?”蘭彧擡頭,果然看到一年邁老人走近,正是此宅子的主人劉伯。

“蘭公子。”劉伯走近前,作了一個揖。

離落連忙扶他起來,並在蘭彧對面坐了,又拿杯子給他倒了一杯茶,劉伯笑著推辭:“小老兒是個粗人,不懂風雅,可是糟蹋了公子的好茶。”

“劉伯請用。”蘭彧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,把杯子推向劉伯。

“哎哎!”劉伯滿臉帶笑,“多謝公子。”

“不知劉伯前來,有何指教?”待他一杯茶細細地喝完,蘭彧才笑著開口。

“沒什麽大事。”劉伯雙手捧著白玉杯,不停地摩挲,一副很局促的模樣,言語亦不大利索。“姑娘走時,吩咐小老兒切不可怠慢公子,小老兒來看看公子可有什麽缺的,盡管讓人找小老兒說。”

“哦?”蘭彧挑挑眉,“子兮姑娘還說了什麽?”

“姑娘還說公子盡可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,盡可隨意,小老兒也不會介意的。平時公子若無事,想看看昌黎風貌,亦無需拘束,可找小老兒作陪,亦可自便。”劉伯說這些話時,一臉地慈祥和藹,只是眼神卻閃爍著精光。

“嗯。”蘭彧點點頭,“彧知曉了。”笑看一眼劉伯,他的局促不安又回來了,“若有什麽需要,真少不得麻煩劉伯了。”

“不麻煩不麻煩!”劉伯連連擺手,起身告辭。

“公子,劉伯此言何意?”離落蹙眉看著劉伯的身影離開小院,問道。

“她這是告訴我她不會管我的事,也讓我安心,並未派人監視我,我想做什麽做什麽,若是遇上麻煩,還可請劉伯出手相幫。”蘭彧站起身,面向南方而立,瞇眼遠看,似乎能看到南方的草長鶯飛。

她本可與自己一同慢慢北上,然卻把自己先一步送到北地,又南下,他起初不解,如今倒是都明白了。

前次毒發,沒來得及細細調養,一直到了晉陽,住進容家,身體才漸漸好轉。且在容家度過了一個溫暖的冬日,身體逐漸恢覆,這才能抵抗得住此次毒發。且她必定早已料到自己此次毒發之後,身體虛弱,不適宜趕路,是以,先把自己送到北地,毒發之後,細心靜養,以待下次毒發。

蘭彧右側嘴角緩緩勾起,笑容略帶苦澀,又含隱不住的譏誚。這便是他的人生,一次毒發,足以給予致命的傷害,調養好身體,只不過是為了下次毒發之時,能夠挨得過去。

“公子……”看他笑得苦澀,眼底一片冰寒,離落心下淒然。

“回吧。”蘭彧轉身,神色又是淡淡。

離落欲言又止。他想說子兮姑娘定有辦法解了公子的毒,然,這話說出來,他自己都不大相信,不是他不信子兮姑娘的醫術,實在是這毒太過霸道,他不敢抱太大希望,這不異於再次給公子一次沈重的打擊。

“唯有牡丹真國色!”[2]三月末,四月初的洛陽,正是牡丹花開的最盛之時,滿目的繽紛,讓人不得不感嘆牡丹的雍容華貴。

“姐姐,你不是說過牡丹花可以入藥嗎?”雲承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種顏色的牡丹一起盛開,眼底跳躍著興奮。

“嗯。”子兮讚賞地看他一眼,這只是自己隨口一說,沒想到他還記得。

“那承兒去多買些牡丹回來。”雲承主動道。

“不必。”子兮搖搖頭,扯住他的後衣領,他轉了個圈,停在子兮面前,聽她道,“野生單瓣者牡丹入藥才好,這些五顏六色,花枝繁重的,大多出自人手,只為觀賞而用,氣味不純,不宜入藥。”[3]

“哦……”雲承十分受教,皺眉惋惜道,“可惜了這麽多牡丹,卻只中看不中用。”

“呵呵!”子兮搖頭失笑,“這些本來就是供人觀賞的,這便是她的價值,哪能所有事物都只能以其有沒有實用而評判她的價值所在呢?”

“嗯。”雲承若有所思,“姐姐所言甚是。我們一路行來,遇到不少人皆是為一睹牡丹盛會而來,且又盡興而歸,想是這牡丹盛宴已然悅人,這便是她的價值所在了。”

“不錯!”子兮笑著摸摸他的頭,一臉寵溺。

“姐姐說過,看事情和人不能只看表面,要細心觀察。這一路上,我們遇到了不少乞討者,飽受虐待者,然姐姐卻有的施救,有的只冷眼看著,承兒亦受益不少。”雲承侃侃而談,“今日姐姐又言,有些事物雖然只是流於表面,然亦有其價值所在。”

子兮笑睨著他,眼神帶著鼓勵。

“這就是上次姐姐說過的,人之美貌,其本身便是一大優勢,切不可因其貌美而被人高看一眼便貶低之。”

“承兒果真長大了!”子兮笑嘆,餘光瞥見墻角處一株牡丹綻放,笑意更濃,轉眼便已折下。

“姐姐……”雲承見她輕嗅白色花蕊淡香,瞇著的眼角含笑,明媚的陽光下,竟覺得人比花素雅,如牡丹仙子般,令人心折,情不自禁地低喃。

“此物入藥正好!”子兮睜開眼睛,化靜為動,眼波流轉間,煞是靈動。

“天生我材必有用!”子兮拉起雲承便走,“但看你如何用。”

“承兒謹記!”雲承低聲應道。他知道姐姐這是在教他馭下之道,需得善用個人之長。姐姐教育他,從不蒼白地說教,任何事物都引導他自己覺悟,又體驗了游歷人間的樂趣,他心中委實歡喜。

“牡丹花期將過,這洛陽城我們亦游玩了個遍,今夜好生休息,明日接著走吧。”回到客棧後,子兮交待雲承。

“嗯。”雲承悶悶地點了點頭。

姐姐與他相遇之初,皆是與他同吃同睡,只是這次出來,姐姐每次都要兩個房間,說是他已大了,不能再與她同睡。

子兮把他的失落看在眼裏,心下無奈一笑。只是這一夜,她的房間又是徹夜明亮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註釋[1] 摘自李賀(唐)《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·三月》

東方風來滿眼春,花城柳暗愁殺人。

覆宮深殿竹風起,新翠舞衿凈如水。

光風轉蕙百餘裏,暖霧驅雲撲天地。

軍裝宮妓掃蛾淺,搖搖錦旗夾城暖。

曲水漂香去不歸,梨花落盡成秋苑。

[2] 摘自劉禹錫(唐)《賞牡丹》

庭前芍藥妖無格,池上芙蕖凈少情。

唯有牡丹真國色,花開時節動京城。

[3] 牡丹藥用栽培者品種單調,花多為白色。以根皮入藥,稱牡丹皮,又名丹皮、粉丹皮、刮丹皮等,系常用涼血祛瘀中藥。李時珍謂:“牡丹以色丹者為上,雖結籽而根上生苗,故謂之牡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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